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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外表很男人,内心却是个女人。他给自己取的艺名叫珍珍蜜桃。在北京gay吧的迷离灯光下,他是妖艳扭动的“舞娘”,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有蜜桃自己知道,他的根长在山东农村,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双亲一样,双手指缝中藏着泥土。摄影/廖璐璐 编辑/王崴


2013年8月8号,阳光刺目,我第一次见到了珍珍蜜桃。他的笑纯朴、羞涩,与常人印象中混迹于夜场的人不太一样。即使是很平常的装扮,都会有路人向他投来好奇、追逐的目光。


2013年9月,蜜桃受朋友邀请来国贸附近的一个gay吧做酒吧开业舞蹈表演,休息间隙,他在卫生间里摆起造型,他说他很喜欢这个马赛克墙。过了半年,蜜桃告诉我那个酒吧倒闭了。


夜晚的gay吧,是蜜桃的生活主题。炫目的灯光、激烈的音乐、时尚的美男、暧昧的氛围,这是个互称“姐妹”的世界,而“她们”都是男人。演出前的蜜桃,似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是他说他爱这里。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做自己。


华灯初上,蜜桃登场,他的艳舞表演魅惑至极。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他吸引,没有人知道他从哪儿来,大家只知道他叫珍珍蜜桃。


在一场变装秀之前,与他一起合租的“姐妹”,造型师大树,为他精致装扮。化妆的时候,蜜桃就像个孩子,把自己全然交付给大树,等待着造型后的惊艳亮相。蜜桃很重视自己的每场演出,每次化妆造型都需要2至3个小时。


变装之后的蜜桃犹如“脱胎换骨”,在gay吧舞池中翩翩飞舞,与客人合影、助兴。高温之中脸上罩着厚厚的彩妆,其实并不轻松。


演出和陪酒要持续到夜里2点结束。每次演出完,蜜桃总是拿着纸巾用力擦除脸上残余的油彩和汗水,然后利索地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扭头笑着对我说:“走,吃夜宵去。”


蜜桃平时生活很节俭,长年漂泊在外,他锻炼出很强的自理能力,买菜、做饭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吃饭的时候用手机和“姐妹”热聊几句,他非常开心。


蜜桃很喜欢帮室友照顾小狗。其中一条叫kiki的小狗最粘他。kiki的一只眼睛有问题,曾经遭人遗弃。


蜜桃正在绣一副十字绣,“幸福万年长”。蜜桃说他有个理想,如果哪天他有钱了,他就开个刺绣厂,把他的“姐妹们”都接来,一起工作,一起养老。


每年夏天,蜜桃都要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和亲人。下了火车,还要转出租车或长途汽车。


蜜桃回到老家已经是夜晚,父母老早就等在路口。蜜桃家在山东农村,父母都是靠土地为生的农民。家里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已成家立业,只有他还是孤身一人。


蜜桃的父母专门从饭馆点了丰盛菜肴,但蜜桃说还是老家的大葱最好吃。


蜜桃给父亲带了一条精装“玉溪”。老人捧在手里,憨笑道:“那么贵,以后不要买了”。蜜桃却唠叨:“咳得那么厉害还抽?说也没用,身体弄坏了,怎么搞。”


蜜桃的妈妈张罗包韭菜馅的饺子,因为蜜桃最爱吃这个。


回家前,蜜桃特意去宜家买了几个不锈钢蒸煮锅送给妈妈。一个午后,蜜桃的妈妈和我聊起了家常:“我问他,在北京生活怎么样?他总说挺好。这孩子总和我说他会养我老,不让我担心,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东西,其实我啥也不缺,只希望他在北京过的好。你说,他怎么就不喜欢女孩呢?哎,你是他在北京的朋友,有时间你帮我劝劝他,找个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多好。”


一大早,蜜桃已经在邻居的菜地里帮忙捡起了土豆,卖力地从白天干到天黑。六岁就开始在地里干活的他,无论何时对农活都不陌生。


蜜桃7岁、12岁时的样子(着蓝衣者),那是他仅存不多的儿时照片。


蜜桃的侄子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这次蜜桃给侄子带了他想要的铅笔盒,孩子很开心,天天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蜜桃后面。蜜桃走快了,他就在后面喊:“叔、叔、等等俺。”


蜜桃的父亲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的世界如何生活。


蜜桃遇到过让他倾心的人,最后被拒绝,也有人爱上他,被他拒绝。爱情对于蜜桃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永远充满希望,又遥不可及。


蜜桃要把父母接到北京来养老,他省吃俭用,两年前在北京的燕郊买了一套面积不大的房子,因为是期房,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回去看看楼盖的怎样了。


每次回老家,蜜桃都会去趟烟台,因为这里是他从老家第一次走出的城市。这里有海,有过他四年轰轰烈烈的初恋。在海边的时候,蜜桃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假发戴在头上,让我给他在海边拍照。他自顾自地表演着,偶尔会冲我一笑“你说我美吗?像不像画中仙?”


“不是我选择孤独,而是孤独偏偏挑中了我……了却遍地恩仇,才发现真正可怕的是我还活着……是男是女如何、权倾天下如何、无非是后人闲暇的口舌,真希望,倒下的人可以是我。”这是珍珍蜜桃写下的一段话。拍摄蜜桃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明白了一件事,他有血有肉,有希望、有理想、有害怕、有挑战、有开心、有痛苦,像所有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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