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1736年(乾隆元年),25岁的乾隆皇帝弘历正式即位,首先下令刑部将悬挂在菜市口枭示的汪景祺头骨取下“制竿掩埋”,接着又降旨赦免了被发配的汪景祺及查嗣庭的亲属;并谕示刑部:今后凡告发旁人诗文书札等悖逆讥刺的,如无实迹,一律照诬告反坐;审案法官如果刻意比附成狱,以“故入人罪”论。同时谕称“朕从不以语言文字罪人”。这一“宽刑错”的改革,暂时减缓了雍正后期急剧蔓延的“文字狱”风。如此宽大的政策,可把文人秀才高兴坏了,纷纷上表称颂乾隆皇帝“上下无隐情”,“为政以宽缓”,大家无不庆幸天下遇到了“盛世明君”!
  
然而,就是这个“盛世明君”,竟然最善于制造创纪录的文字狱!
  
其实,“盛世明君”才容易制造文字狱。一般说来,一个新的专制政权基本稳定以后,统治者往往要严明君臣法度,加强对思想文化领域的控制,文字狱便应运而生。乱世无所谓文字狱,昏君也缺少兴办文字狱的“学养”和权威。只有在“圣明天子”或“伟大领袖”治下的“盛世”,才会有文字狱的繁荣。而且越是统治稳定的“盛世”时期,文字狱就越是登峰造极。乾隆皇帝是“盛世天子”,在位十几年后,随着统治政权稳固,文字狱当然兴盛。
  
按说,盛世的王朝应该最富于宽容精神、最少思想禁锢才对。然而,政治的辩证法表明,盛世的君王大业告成,往往会自我伟大起来,自认不可一世,恰恰不容臣民冒犯。在“盛世”的背景下,社会比较安定,中央集权的势力强大,专制君主有了骄傲的资本,威望无比,“伟大”过度,往往变得暴戾恣睢,不可理喻,客观上也有工夫、有权威、有能力、有条件抓住一字半句无限上纲,肆无忌惮地掀起文字大狱,以“摧折士气”,而不怕引起反抗和内乱。当此时也,天下士人也没有办法反抗。
  
乾隆朝的特大文字狱起于“伪孙嘉淦奏稿”案。孙嘉淦历任左都御史、吏部和刑部尚书及直隶总督、湖广总督等中央和地方要职,以敢于直言极谏着称,声望很高。乾隆十五年(1750年)七月,江西千总卢鲁生与守备刘时达合谋,编造了一个指责乾隆皇帝错误的奏稿,假托是孙嘉淦写的,意图借此制造舆论,以制止皇帝劳民伤财的首次巡游江南。次年六月,“伪孙嘉淦奏稿”流传到云南时被官府发现,奏报朝廷,弘历大怒,下令顺藤摸瓜,辗转根究,在全国追查伪稿作者。结果全国18直省,都在暗中流传,甚至上层官员也牵涉其中。到当年十一月,仅四川一省即逮获传抄伪奏稿犯280余人,湖广、江西更多。
  
到十八年(1753年)二月,弘历感到再追查下去弊多利少,遂下令将所谓正犯卢鲁生押赴市曹凌迟处死,两个儿子一并处斩,刘时达斩决,株连下狱达一千余人。至此,历时一年七个月、蔓延全国18省及边远土司地区的伪孙嘉淦奏稿清查案才算了结。(同上书,补辑《伪孙嘉淦奏稿案》)
  
第二年,礼部侍郎、满族官员世臣做诗云:“秋色招人懒上朝。”弘历抓住后三个字,认为世臣染上了汉人懒惰习气,不想上朝,下令将其革职,发配黑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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