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邓公的访日之路：老老实实承认落后就有希望，要向日本学习

2004年，联合国前秘书长瓦尔德海姆评价邓小平说：“他决定性地打开了中国与世界交流的大门”；他把中国带入了众多的国际组织之中。瓦尔德海姆在评价邓小平对中国经济发展所作的贡献时说，“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证明，这是世界经济史上最成功的尝试之一。在邓小平理论的指导下，中国发展成了世界上最具活力的经济体。”

整整42年前，1978年10月22日至29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对日本进行了正式友好访问，成为首位访问日本的中国国家领导人。

访日期间，邓小平参观了日本新日铁、松下、日产汽车等公司，乘坐新干线列车从东京到京都，在日本亲身体验了“现代化”。

乘坐日本新干线时，邓小平谈到感受时说，“就像推着我们跑一样，我们现在很需要跑。”

邓小平亲身体验到日本发展的迅速，同时也急切感到中国需要加快发展，这更坚定了他搞现代化的决心。

10月23日清晨，福田赳夫首相携400位日本友人在国宾馆举行盛大仪式欢迎邓小平访问日本，并共同参加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批准书》的换文仪式。28位来自驻日主要国家使馆的大使也参加了该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福田首相在首相官邸会见了邓小平，只见邓小平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熊猫”牌香烟，按中国的礼节递给在座的每人一支，这样一来，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邓小平说：“多年来一直希望访问东京，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早就想认识福田首相，这个愿望实现了，我感到高兴。”

福田首相回答道：“持续将近一个世纪的非正常的中日关系终于结束了。条约的目的就是建立两国长期和平友谊关系。条约的缔结是邓小平副总理的英明决策的结果。”

当福田表示自己只了解战争前的中国，希望有一天能得到访华的机会时，邓小平立刻回答：“我愿意代表中国政府以及中国人民，邀请福田首相去中国。任何方便的时候，都欢迎。”福田当即接受了邓小平的这一邀请，表示“一定要访问中国”。

在福田表示要为加强中日友好而竭尽全力之后，邓小平笑着说：“日本也把穷人（中国）作为朋友，真了不起。”

在园田直外相和黄华外长签字并交换了官方文书之后，邓小平出乎意料地同福田拥抱，福田看上去有些慌乱，姿势也颇为僵硬，但很快恢复常态，并将拥抱看成是友好善意的表示。（邓小平一般对共产党国家领导人才有如此举动。）

邓小平郑重地说，和平条约“通过促进政治、经济、文化、技术和其他交往将会对亚太地区的和平和安全产生积极的影响友好关系和合作是亿万中国人和日本人民的共同愿望，而且也是历史发展的潮流让我们代表两国人民将我们的友谊世世代代继续下去”。

邓小平在访日期间，与日本天皇在皇宫举行了两个小时的午餐会。为了保证天皇能够与来访者自由交谈，日方并未对此次交谈作记录。但事后邓小平表示他们的谈话非常愉快。

据随同参加的外交部部长黄华说，邓小平曾对天皇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今后要积极向前看，从各个方面建立和发展两国的和平友好关系。”黄华说，日本天皇在首次会见中国领导人时使用了“不幸的事情”这一措辞，“相当于间接地向中国人就战争伤害致歉”。天皇和邓小平都表达了相同的观点，即两国现在建立的和平友好关系，要永远继续下去。

当天下午，邓小平与福田首相举行了90分钟的会谈，之后，福田主持举行了盛大宴会，参加宴会的还有日本政治、经济界的领袖和学术界代表，包括日本自由民主党干事长大平正芳、前外相藤山爱一郎以及日本政坛新星并很快成为日本首相的中曾根康弘。

在宴会期间，福田致祝酒词，他首先回顾了日中两国具有2000年以上的友好交流的悠久历史，称“到了本世纪，经历了不幸的苦难”。讲到这里，他离开眼前的讲稿，突然说出：“这的确是遗憾的事情。”中国人将福田传递的这一信息视为致歉。

福田接着说：“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它重演的。这次的日中和平友好条约正是为了做到这一点而相互宣誓。”

邓小平接着致词说：“中日友好源远流长。我们两国之间虽然有过一段不幸的往事，但是，在中日2000多年友好交往的历史长河中，这毕竟只是短暂的一瞬。”

邓小平向日方陈述了此次访问日本的三个原因：第一，交换《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批准书》；第二，向日本友人近几十年来为改善中日关系所付出的努力表示感谢；第三，像徐福一样，寻找“长生不老药”。随即引起了日本人会意的笑声，日本人比较熟悉徐福的故事。在2200年前的秦朝，徐福曾奉秦始皇之命，东渡日本以寻找长生药。邓小平继续解释说，他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实际上是如何实现现代化的经验。他希望学习现代技术和管理方法。

在亲切友好的氛围里，日本国会众议院议长保利茂说，灵丹妙药就是友好的日中关系。

随后，邓小平参观了京都的“二条城”。

日本友人介绍道：“您在此看到所有文化都是我们的祖先从中国学习而来，随后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逐渐改造而成的。”邓小平立刻回答说：“现在我们的地位（老师和学生）颠倒过来了。”

“你们就照着这个工厂的样子帮我们建设一个”，到新日铁君津钢铁厂（位于千叶县君津市）考察的邓小平当时对社长稻山和专务斋藤英四郎这么说。邓小平将中国比作“学生”，将日本称为“老师”。对于注重面子的中国的领导人，这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当时，稻山表示“将尽全力提供协助”，斋藤接着说“要建比这个还要好的”。“承认自己国家的落后，坦诚而直率地提出希望发达国家传授技术。这都需要偌大的自信”，稻山这样回忆对邓小平的印象。

此后，上海宝山钢铁厂的建设项目启动。新日本制铁总计派出了1万人支援宝钢建设。另一方面，新日本制铁还从宝钢接收年轻技术员。这是因为当时邓小平要求不仅是设备，还希望日方在管理方面给予指导。后来的宝钢集团董事长徐乐江当时也是访日派遣团的成员之一。

24日上午，邓小平专程前往拜访了前首相田中角荣后，于10时30分，前往东京大仓饭店拜会了时任自民党干事长的大平正芳。

邓小平说：“昨天已经见过面，今天是来正式拜会。”

“阁下不忘老朋友，特地来看望，十分感谢。”大平正芳说道。

邓小平说：“今天是为了表示感谢而来。1972年阁下和田中前首相一起访华，实现中日邦交正常化，为发展中日关系开辟了道路。签订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我们感谢福田首相的决断，同样也要感谢田中前首相和大平正芳外相。”

（两个月后的1978年12月7日，日本成立了大平正芳内阁。三个月后的1979年1月28日下午，邓小平赴美访问时飞临日本上空，想到老朋友大平正芳，给他发了一封电报：“一周后，从美国回国时，计划在贵国逗留，我为那时能同阁下及其他日本朋友交谈而高兴。”邓小平结束访美后，如约同大平正芳在日本首相官邸会谈。会谈进行了1小时40分钟。邓小平代表中国政府邀请大平首相访问中国。）

在中国，邓小平从未举行过记者招待会，但是在访日期间，邓小平成为第一位举办“西欧式”记者招待会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人。

大约400位记者参加了在日本记者俱乐部举办的记者招待会。邓小平首先对国家寻求霸权的危险性以及中日两国共同抵制这种趋势的重要性作了简要陈述。

邓小平深谙当时日本国内存在的强烈的中立主义情绪，坚决主张中国人民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国际问题。实际上，中国人民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来实现现代化。

之后，邓小平请在座的记者提问。当一名记者问到有关钓鱼岛归属问题时，会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邓小平却回答道，“尖阁列岛”，我们叫钓鱼岛，这个名字我们叫法不同，双方确实有不同的看法。两国政府把这个问题避开是比较明智的，我们这一代缺少智慧，下一代比我们聪明，一定会找到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法。邓小平合情合理的回答令全场的记者折服，会场又恢复了轻松的气氛。

最后，有记者问及毛泽东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给国家造成的创伤的问题，邓小平回答：“这不仅仅是毛泽东的错误，也是我们所有人的错误，我们中的许多人都犯了错；我们因缺乏经验而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他接着说，“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贫穷而且落后，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东西要学。”

在回答有关四个现代化问题的时候，邓小平指出，中国已经制定目标，在20世纪末时，现代化建设有所突破。为了实现现代化，中国需要正确的政治环境和政策。

“长得很丑却要打扮得像美人一样，那是不行的”；“我们必须承认我们的落后，老老实实承认落后就有希望，要向日本学习。”

当问及他对此行的印象如何时，他向日本人的友好热情表达了感谢，受到了日本天皇、工商业界以及来自各行各业日本民众的热情而真诚的款待。而且，与福田首相举行了愉快的会谈，并表示中日两国的领导人应该每年举行会晤。他又说道，虽然他的此次行程非常短暂，但是他希望中日两国的友好关系能够永远继续下去。

日本民众非常希望能够听到这种意思表达，在他结束谈话之后，在场的人都起立长时间地鼓掌。

他总结访日行程时说：“我们必须牢抓管理，仅仅生产产品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提高产品质量。”

早在一个世纪以前，中国的仁人志士就曾提出过“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观念，也就是在学习西方先进技术的同时，要坚守“中国精神”。邓小平通过使用“管理”这一中性词语来指代学习西方先进方法和技术，而同时又坚定不移坚持共产党领导和社会主义道路，这样做能保证在更多引进西方先进技术的同时，减少来自中国保守派的阻力。邓小平坚信社会主义也可以使用现代的管理技术和方法。